内河

1999/自说自话

2017/8/19

一.
从昨天开始刮大风,听说这三级的大风要持续到周末结束。气温,倒也没有下降多少,反而阳光明媚的。只是大风,不息的狂野的大风,在街上走着突然扑面袭来,根本招架不住;真是造就了每一个林黛玉,再来些残花落雨才好。
我每周五周六来City,总要走过这条街。眼睁睁看着过道栽的两排翠绿的树周复一周地落光了叶子,今天又抬头看,在这异常的大风下,竟还有稀疏的几片挂在枝头。要不是这些琉璃片一样、风一吹就碰撞发出风铃般响声的叶子,我真以为这排树都已经枯死,最多砍掉用来当燃木。不知道这是什么树,也不知道占据了整个城市的鸟都是什么种类,我想起以前买过梭罗一本书叫作《种子的信仰》,却没有耐心看完去。我这样的人,要真去什么湖边偎火而居,大概会寂寞而死。

二.
我向来讨厌积极的充满活力的事物,或许因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,没有事事安排到明天的毅力,只有嬉皮笑脸把日子打发过去。没错,人要什么口味都尝一尝,不能自己不喜欢,就说这个味道岂有此理。但是,我的生活却交集了太多的岂有此理。不像别人那样开朗会讨欢心,岂有此理。唉声叹气没有笑意,岂有此理。说话的时候搅着手指,岂有此理。在车上低头不发一句,岂有此理。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,岂有此理。
别人,真是岂有此理。这样精神抖擞生怕不被嘉奖地力争上游,认为自己即是正义的态度,岂有此理。要求所有人像他那样活着的傲慢,岂有此理。
我生活的味道,总是被评价得太多。这里太过剧烈,要不加点糖吧,这里又太平庸,要不加点盐。一餐好好的菜肴,就被搅得一团糟。反正味道如何,只是我自己吃的。多数时候,不是那种掩盖一切的苦,而是难以下咽的,失调的咸。眼泪那样难以风干的咸,只能往自己的肚里咽。人生有苦说不出,实际上,是什么也说不出的呀。
既然这样,还不如去买一盒现成的便当吧。这桌菜已经毁了,别再强迫自己囫囵下去。去买别人的饭菜,吃的时候,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。因为我才是奇怪的那个人。这个世界所有能摆上台面的,都必定遵循通用的规则。几勺调料、几根蔬菜和几块肉,按照什么顺序摆盘,这样设计精良的秩序,才会有人买啊。没有自己人生的人,最后的权利,就是去觊觎别人的人生了。即使最初毁掉他们的,正是这“别人的人生”。

三.
“墙缝里窜出来的草苗,看到一个拔掉一个,让它知道坚强的下场。”
大声哭喊的婴孩,只让我觉得吵闹厌烦,什么样的人才会听出心生喜悦。
说话大声时刻手舞足蹈的人,总让我保持距离。
一时一个主意,还要拉着身边所有人去实践的人,我恨不得他快点被打醒才好。
宇宙与我对彼此的恨意太深,真是岂有此理。

四.
今天残败的枯叶却让我心生怜悯。
或许是知道来日并非长,而残败的事物总是带着美的。
这条街的鸟儿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得这样肥,并不轻易飞,人来了也不躲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,尾翼的乱毛一撮撮的抖,像偏要塞进燕尾服的小胖墩。我还在想这是什么树什么鸟。树的枝叉短而密,很细很细地交织在一起,像一个脆弱又精巧的模型。几只鸟儿不知什么时候跳了上去,在大风中梳理黑白间的羽毛。我总觉得,它们再跳八次,那根枝干就要断裂,但直至我走过拐弯口,也没有听见断裂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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