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河

1999/自说自话

2018/1/4

蓝色阿斯匹林
2017/12/31


夏日最大的好处就是天黑得晚。四点钟我来到港口等待跨年夜,一直看着烈日当头被灯火通明代替。

我在甲板上坐了好久,直到四周渐渐坐满人。人的侵占循序渐进,感觉却是忽然之间。熙攘的人群,包括我歪斜地排了五行,长长横跨过整个海的平面。我的尾椎骨坐得很痛。我前面的大爷在吃subway,我左边的一家三口好吵闹,小男孩坐在我左边不停地吱吱地笑,我往右不断倾斜,他万一碰到我,至少不会很尴尬。原本我不喜欢这个位子,因为觉得这里看不到彩虹烟火,毕竟彩虹只有在海港大桥才有。现在更难以忍受,即使我告诉自己,另外的场地人只会更多。现在这里坐满了人,入口被拉上,挂了满员的牌子,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。这么想着,我就不舍得走了。只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不可避免地仍在想着海港大桥的景色。

人因幸福吵闹,也因寂寞吵闹。总之,我是感受不到的。距离六点开场还有一个多钟头。我戴上耳机,听MLA的歌。我们占了一个绝佳的位子。达令港不远处的四周是高楼,海就在低矮的地势,独占一片大好的天空。就好像专门为了这天空才留下的海。

我眼前可见广阔的水面,再稍往右一些立着一根很高的灯柱,海鸟轮番歇在上面,一定会扰乱视野。许多海鸟。大部分在天空中打转或在海面嬉戏,甚至有一只直接向着暖场的烟花扑去,实在太特立独行。「真想变成鸟」,我又那么想着。耳机里低声呢喃,「我但求乘风归去再重新开始」。我感到我的灵魂快要飘起来,最后又落入水中。

水中漂浮着几艘小气垫筏,两个警员坐着来来回回,直到夜深。这是今晚最浪漫的约会。今年澳洲的反恐警戒严格,年底这样大型的活动,隔十几米就看见巡逻的保安。水上也是如此。那么,我想,变做小筏也很好啊。被冰凉海水托着,天上绽放花火又散入自己怀中,没有任何阻挡,空气也都清新自在。我可不愿成为警员中任一个。不愿光天化日之下,暴露在众人视野下,还要假惺惺地同小孩招手。说实话,是笑不出来啊。所以,做小船吧。变成鸟都担心自己是不合群的那只。

人类千辛万苦由鱼类进化成四栖动物,现在又做梦想回到海里去。虽然我不喜爱海本身,但我迷恋海的无声音,以及它看似透明实则深不见底的本质。

太阳出现了一会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奶茶喝完了,还有一瓶绿茶。海风很阴凉。一直吹着风,看着眼前的一切,好像都变成蓝色。不知为何,我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:直到永远……


带省略号的直到永远。

无比湛蓝的直到永远。


我不想一直盯着手机,便望着远处发呆。放空的时候周遭的事物好像渐渐消隐,仿佛人缓慢潜入水中。到处都是人,风景已不能没有人的构成。如果人能够水上漫步,海也不再能看了。这种情况下,面无表情都显得有点做作。


烟火,灯光,呼喊,掌声。


快九点才天黑。九点的烟花是特别提前放给孩子的家庭场,看完就可以回家睡觉,然而一波人走又换来另一波人,还是些不需要睡眠的年轻男女。
六点多的小烟花是很轻的。犹如烟头轻轻抖落下的火灰,一星半点地分散来;声音像过年时流行的响炮,清脆而随便。九点的烟花就盛大恢宏得多。对我来说,也弥补了没看成彩虹烟花的遗憾。


走的时候,我又回头看这片海。烟雾浮在半空中,朝高楼处隐去,只剩下空荡荡的海,以我听不见的声音翻起浪花。我心里的钝痛得到缓解,在这旧年最后一天,万人陪伴我的这一夜。即使在黑夜我也看得见,从天地之初到遥远未来都是如此深邃的蓝色,果然是我的止痛药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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